在剛搬進新住處不久,我和 B 去了家附近最近的大型超市。說「最近」,其實得搭公車約十五分鐘,用走的大概要四十分鐘。一直以來我只在市區逛過各種 express 小型超市,這還是我第一次逛如此佔地如 Costco 的超市,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般地興奮。領了推車、拿了掃碼器後,我便開始四處遊走,邊看著手上的愛料理食譜邊採買著準備招待朋友的打拋豬。誰會想到,這道料理日後會成為我現在的無腦料理,沒事就煮來吃。
在採買食材時,我們在某個角落看到了擺放著的一盆盆植物。B 分享說他之前在陽台種過植物,提議我們也帶幾盆回去。我同意了,但當時腦海中浮現的是龜背芋之類的室內觀葉植物,卻沒想到 B 會挑了盆番茄苗。我滿心懷疑地看著他:「這裡是倫敦欸,沒太陽的倫敦,你確定種得出番茄?」他笑著點點頭,小心翼翼地把番茄苗放入推車裡。
這棵番茄苗,從此成了我們的寶寶。每天早上,B 會準時澆水,天氣好時就會推它去陽台曬太陽,風大時便小心地搬回室內。出門時,我們總會擔心地留意風勢,回到家就檢查番茄苗是否安好。它似乎在我們細心的照料下賣力成長,不僅快速長高,還不時冒出新芽,有時甚至讓我們驚訝於它的成長速度。當我心情沮喪,覺得倫敦的生活艱難時,看看這棵在沒太陽、風大的地方堅韌成長的番茄苗,心中竟不由地多了幾分慰藉與激勵。
夏天來時,我們開始期待它開花結果。我們拔掉多餘的側芽,希望它能將養分集中在重要的枝葉。然而秋天悄然來臨,天氣漸漸轉涼,日照減少,我們對結果的期待也慢慢淡去。某個午後,狂風突襲,我們回家後發現番茄苗的枝幹被折斷了,連忙把它搬回室內。看著這棵熱帶植物在寒冷、狂風的倫敦仍然拼命成長,我不禁對它多了幾分敬意。
消失的這十月裡,我也和這棵番茄一樣,默默地在風雨中奮鬥。每天持續丟著履歷,一封封收到拒絕信,久而久之我已練就了掃描信件中「unfortunately」的快速眼力。偶爾有人回應邀約面試,但多半聊到簽證狀況時就無疾而終。直到某天,我偶然投遞了一份和自己經歷看似相關、卻又不完全吻合的職缺。幾週後意外收到了面試邀請,而我竟對這份職位充滿興趣,開始上線上課程惡補相關知識。這股久違的學習熱情讓我彷彿回到從前,有著剛學新技術的興奮。
這樣馬不停蹄地進行了兩週三輪面試。第二關結束後我更了解職務內容,也清楚了自己與職位間的差距,不免有些沮喪地寄出感謝信,沒想到十分鐘後竟收到了下一輪的面試邀請。於是再次惡補技能。第三關面試中,久違地以中文進行,我才發現對語言的掌握度確實能影響面試的從容度。若是英文面試遇到沒準備的問題,我可能會一時手足無措,但這次我卻能自如地邊回答邊思考,穩穩地表達自己。
三輪面談下來比想像中更愉悅,對方的專業與謙遜讓人印象深刻。即使這份工作或許會非常辛苦,仍希望能夠挑戰看看。自我評估大概 40% 的經驗符合職缺需求,而他們看重的 60% 技能我目前還無法完全掌握。第三輪面試結束當晚,我默默地在房間裡哭了一場,感覺即使再努力惡補,有些東西似乎無法補足。
也想起這一路走來的不停的換跑道——從毫無工作經驗到媒體新創、從非技術背景轉為產品經理、從媒體業跨至 B2B 軟體、從台灣市場轉至英國市場,謝謝每一任的主管願意給予這菜鳥翻身的機會。而這次是否也能有這樣的機會,就交給老天了。
就在此時,我看見幾天前被折斷的番茄苗,竟已長出新的側芽,創了它的新高。
期許自己,像棵番茄樹一樣,在開花結果前,繼續努力長各種側芽等待夏天的到來吧。